闻雪燃梅

每一天醒来后,面对着自己欠缺才华和毅力的现实,我都想咬着牙刷撞墙。

【唐策 耽美】于彼高冈(一)

李袖第一次见那人时还是个半大的新兵蛋子,十六岁刚过,拖着两条青鼻涕印子,屁颠屁颠跟着张寻在府外巡逻。张寻是老兵油子了,夜巡也敢偷着带酒,走着走着灌两口,还撺掇李袖也跟着喝,直喝得晕晕乎乎脚下都软了,不知为什么一仰头,就看半空中飞过一道青影,那青影也看了他一眼,半张脸惨白惨白。
李袖年纪小,当下就没绷住“哇”的一声叫了出来,一边喊有鬼一边往府门口跑。半个营的人愣是被他一嗓子惊起来,结果搜人找鬼折腾了小半夜,愣是毛都没找见一个,连狗都困得耷拉脑袋。因为这事,李袖还挨了一顿教训,并扣了十天军饷,自己也受惊病了几天。
等第二次见那人,已是四年后,李袖也不是那个新兵蛋子了,个子一路拔了个高,面相虽俊却又是立眉冷目的,让人看了生畏。
这次再见,又是夜里,他刚接了兄弟班,拐了个折角左右瞧了一眼,就又看见那半张惨白的脸在树半腰一晃而过。只是这次他看清楚了,那应该是有个戴了面具的人躲在树杈上,当下也没废话,轻功一起枪尖直冲叶间去,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,李袖一个撤枪后翻躲过了恰射在脚尖前的一枚飞镖。
“何人胆敢夜闯我天策府?!”李袖声音不大,心里有个直觉告诉他不要声张,然而暗叶深处依旧静如深潭,始终不闻声响。李袖皱了眉,又向前迈了两步想要探明那人是否已然身退,不想而后寒气突至,接着喉间就贴上一枚柳叶薄的短刃。
“在下无意打扰贵府,深夜寻人路过此地,还望小哥行个方便。”耳边传来的声音有点细,凉飕飕的,冻得李袖恨不得打个冷颤。
李袖立了眉,声音也带点不屑:“这刀架在脖子上,怎么说在下也只得随你不是?不过你这路过得也太巧点。上次你路过是四年前,看见你隔夜就听闻一个大人物死在了自家内宅,这次倒不知唐兄又要取谁的首级?”
那男子被认出身份却也不恼,反而又用那细细的声音笑了一声道:“那你说我到底是人是鬼呢?”
李袖被这人拿出陈年往事来羞辱,一时间气不顺,一臂肘向后打去,那人却不着痕迹收了短刃,疾退似惊鸿,足尖轻点平底,直直越空而起,继而打开机括,飘然滑翔而去,终究没伤李袖分毫。
李袖站在原地捏紧了长枪,心知刚才不声张也算做对,那个唐门的功夫远在他们兄弟之上,若真把人叫来,那人肯放过他,却不知肯不肯放过其他兄弟。看了眼那人去的方向正是内城方向,虽有心追赶,奈何宵禁森严,天策府又和内军素有隔阂,到底皱了眉准备当不知道,照旧巡夜去了。
第二日晨起练兵结束后,李袖特意问了问昨晚洛阳内城有无事情发生,打听来打听去不过打听出个世家花花公子死在床上这种花边新闻,琢磨不出什么来,干脆也就不想了。
晌午吃过了饭,李袖被上面叫去派了个任务,说是让他带一物一信去少林走一趟,交给少林方丈即可,还给他派了个新兵蛋子跟随。因着离得近,骑马打一个来回也就是四五天的事,李袖也没多做准备,牵着马带着不敢直视他的新兵,兜里揣了点钱带了点饼就出了天策府。
正是暑夏,赶路时头顶上本就有个大太阳晒着,人再不说话精神精神,恐怕要闷死。李袖瞟了一眼骑着马亦步亦趋的新兵,看这人很是怕他的样子,想来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了,干脆斟酌了一下语气,也自认放柔了眉眼问道:“看你眼生得紧,叫什么?何时入伍的?多大了?”
殊不知他本身面相凌厉有凶煞之气,这表情一放柔倒让人更觉阴霾,新兵看了更害怕,只得低了头去勉强答话道:“我叫汤圆,头几日才入伍的,十七了。”
李袖听汤圆答话乖觉,还以为自己的怀柔政策起了作用,素来不受孩子们待见的他心里还有点小高兴,便继续开口道:“看你身上还有些筋肉在的,怎么答话跟大姑娘似的,声小还低头?这太平盛世的,行伍里军饷也不高,你家里人怎么舍得你来当兵?还有听你口音带着些南边腔调,可从南方来?”
李袖开头两句本是为了调笑,汤圆听了却以为是训斥,怕极了便更加往后躲,刚才还能理解为安静怕羞,这会儿却有些忸怩猥琐,声音更是比蚊子还小了:“我……我原是南……来……爹娘……便来军营……”
中间后面汤圆还说了些什么,奈何李袖听不清,且他再迟钝也明白这孩子是怕了他了,再一看汤圆骑着马瑟瑟缩缩的样子,心里也是没来由有些厌恶,“嗯”了一声便也不肯开口。
一路无话接着走,到了驿站的时候正赶上日落,驿站没什么人,正好让两人安静歇歇,并吃上一顿好饭。吃饭的时候李袖也没管小新兵蛋子,自顾自闷头吃菜啃饼,好在汤圆虽胆小却不矫情,这一顿饭下来也是肚子溜圆。
吃完了饭自当睡觉,可等到要房的时候,汤圆却是眼里闪着泪花拉住了李袖的衣角,道是不敢自己便睡了,求着和他住一间。李袖自幼军中生活,还没见过男人这么娇娇怯怯的哭法,当下受了惊,抖一地鸡皮疙瘩,抬腿就把人踹进了房。他自己则是开了隔壁的门进去,想了想,又把门闩带上了。
心里没事,自然是头沾枕头就要睡过去,犹听隔壁委委屈屈抽泣了好久,李袖还吼了人一嗓子,到底安静。
夜半三更,正是熟睡,李袖梦里却突觉一股子寒气袭来,抖一哆嗦睁了眼,却见床头坐着个似笑非笑的人,半年面具半面脸,露出的皮肉苍白如绢。下意识就去摸身边的长枪,对方却早把短刃比在了脖子上,接连两次被同一个人拿利器比着脖子,李袖心情自不会好,待要破口大骂,却被来人捂住了嘴,并对他做出了个“听”的动作。
李袖心中不忿,却因被人挟持也因自身好奇,便调整鼻息凝神侧听起来。一听不要紧,自己这小小一间房,檐外屋顶挤了好几个,转而想想此行任务,瞬间心里有了计较。
只是眼前这人……李袖看着这个唐门弟子一脸茫然。
见李袖似是反应过处境的样子,这唐门弟子笑着点了点头,放开了捂着李袖口鼻的手,顺手打了个响指,细看就能看出他是捻断了一根无色的细线,正是唐门秘技,图穷匕见。
“有人给我钱要买你的命,活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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